1. 村上背景

在具体分享本书想法之前,我想先简要介绍一下村上本人写这本处女作之前的个人背景,主要参考杰伊·鲁宾(倾听村上春树)。

村上于1949年出生于日本京都,父母为高中语文老师,家庭属于中产。村上从小酷爱读书,但相比于日本文学,更喜欢外国文学。长大后,村上十分青睐美国文化(这与战后美国对日本的控制也有关),不光是文学,也包括爵士乐,影视作品等。但是村上学习成绩并不起眼,起先也并未报考文学系,而是投父母所好选择了法律,但最后不幸落榜。复读的一年里,他发现自己对文学更感兴趣,最后成功上岸早稻田大学文学系戏剧专业。

但村上的大学生涯并不顺利,受到学生运动的影响以及自己本身并不爱学习,村上花了七年时间才毕业(1975,26岁,此类具体时间参考附录村上春树年谱)。而在此期间,他却已经完成了两件人生大事:一是成功迎娶夫人阳子(1971,22岁),二是两人共同经营了一家爵士乐酒吧“Peter Cat”(1974,25岁),可谓生活虽不够富裕,但事业总体也算是蒸蒸日上。

于是,当30岁的村上写出自己的处女作并赢得“群像新人奖”(1979)时,周围人无不感到震惊,就连村上本人也觉十分幸运,称如果没有获奖很有可能就不会写下去了。如此这般,一位颇具特色的作家将在后续40多年里贡献出丰富的作品,在文学领域打造出经典的“村上风格”。

回过头来再看《且听风吟》(后称《风》),就会发现它的诞生充满巧合,同时也能毫无遮掩地反映村上的风格。

2. 故事梗概

在这部作品中,主线是“我”在暑假的18天里与朋友鼠在中国人杰的酒吧里谈天说地,支线是“我”和一位在酒吧醉倒的女孩邂逅并交往,最后再分离,而鼠则是在“我”的引导下对文学产生兴趣,并决定从事写作。当然,这其中还穿插着各类“片段式”的场景与情节,相互串联,并非典型的按时间顺序推进(杰伊·鲁宾,倾听村上春树)。

3. 关注点

3.1 生与死的探讨

在这本书中,有不计其数的人死亡,而且几乎每隔几章便会有此类描写,包括但不限于“我”的家人们如叔父,祖母,“我”的恋人,“我”的朋友,甚至于书中虚构的作家与其衍生作品人物都似乎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死亡。如此频繁的出现,我想不是巧合,以至于我想到了《挪威的森林》(后称《挪》)里那句著名的“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事实上,鼠在酒吧里与“我”玩弹子球的场景后来就延申至《挪》中“我”和木月打台球,当然结局大家肯定是已知了。

在《风》里,村上多次强调“距离感”(杰伊·鲁宾,倾听村上春树;林少华,人生旅途中的风吟(译序)),人与物之间存在距离,人与人之间也存在距离,而生与死之间也必然存在距离,但这距离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远。在逐渐把握死亡与生的距离后,我们或许能更清楚地认识到生之可贵。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在村上很多作品中为什么“我”始终表现得淡然而洒脱,但是在很多时候又能展现强烈的求生欲与坚韧,二者看似矛盾,实则不然,都是基于生死距离的准确把握。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对生死的思考有这么一句话:人只有两个选择二选一,要么忙着活,要么忙着死。而村上毫无疑问是选择前者。在现实生活里,村上相当热爱生活,作息规律,酷爱运动,痴迷音乐,笔耕不辍,纵享生之意义。

3.2 生活细节的观察与思考

村上笔下常常透过寻常的生活现象反映丰富的内涵(杨照,就算我全无胜算:村上春树)。“默默注视着拼接桌面的板缝”,“时常狠狠捏住刮脸膏空盒落泪”,甚至于当村上在讨论“人存在的理由”时,“我”的女友称“阴茎”是“我”存在的理由,而“我”则用数值来试图回答该命题。“听课三百五十八次,性交五十四次,吸烟六千九百二十一支”,这是“我”当时八个月里对生活的记录。

类似的感觉让我联想到了卡夫卡,也是善从我们日常生活中最熟悉的细节入手,然后赋予新的含义。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认为,文学的创新就是一系列的“陌生化”。将平常的生活现象陌生化,是卡夫卡的伟大之处,而村上在此方面也极可能借鉴了这位符号寓言大师,用自己的作品打造出了独特的“村上意象”。

3.3 语言的简洁有趣

通读全文这种轻快简明的风格应该是能立马体会到的,很多时候甚至因为太简洁了让人感觉像是戛然而止或是回味无穷。据说这样的风格是受到当时创作条件的约束(杰伊·鲁宾,倾听村上春树):经营酒吧让村上每天起早贪黑,留给写作的时间每天不多至多一两小时,迫使语言长不起来。这样的经历也让我想到当年卡夫卡在劳工工伤保险公司上班时,也只能极限地利用自己的时间,甚至不惜身体代价,方才锻造为一代宗师(叶廷芳,卡夫卡全集 总序)。

这种语言上的简洁为彰显个体间的孤独感提供了一种方式,而这也是村上作品几乎永恒的主题。

我对村上另一种语言上的表达也颇感兴趣,那就是一些让人觉得拗口,晦涩的文字。例如“较之贫瘠的真实我更爱华丽的虚伪”,“我可以同时拥有与聪明才智相对立的两个概念并充分发挥其作用”,“她不是长得对她来说相得益彰的那种类型的美人”等。这些文字乍一看觉得是“抽象”的,但实际上又好像可以不用过多思考便能领会其含义,十分有趣。

4. 彩蛋

以上是我对《风》的浅浅感受,最后下面进入彩蛋环节(估计是以后的固定栏目hhh)。

  1. 广播员给“我”寄来了一件T恤。村上是非常喜欢T恤的,甚至日后出了一部T恤集,见《村上T : 我喜爱的T恤们》。
  2. 女孩在唱片店工作。村上酷爱音乐,尤其是爵士乐,家里藏有巨量的唱片,日后有出版《爵士乐群英谱》,《村上春树的音乐异想世界》。
  3. “我”和鼠在撞车后去沙滩上喝啤酒,酒后清醒,“我”说能跑100公里。实际上村上真能跑100公里(超级马拉松),他相当热爱跑步,见《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4. 鼠的父亲在二战中靠卖驱虫膏捞了巨大的一笔,但鼠对其父不敢兴趣,对财富更是持批判态度。村上的作品在后期逐渐对日本战争进行反思,事实上村上的父亲也曾被迫服兵役参与中日战争(手续上的纰漏),具体见《弃猫》,该背景也投影到了《刺杀骑士团长》上。关于战争的反思,可以进一步见村上的集大成之作《奇鸟行状录》。
  5. 本故事的时间设立为1970.8.8到1970.8.26,一共十八天。该时间是村上大学时期学生运动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杰伊·鲁宾,倾听村上春树)。

参考文献

  1. 杰伊·鲁宾,倾听村上春树,上海译文出版社,2023
  2. 林少华,人生旅途中的风吟(译序),2007,村上春树,且听风吟,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
  3. 杨照,就算我全无胜算:村上春树,中信出版集团,2025
  4. 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译林出版社,2015
  5. 叶廷芳主编,卡夫卡全集,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一蓑烟雨任平生
最后更新于 2025-05-05